【语笑阑珊24h】半生◇叶瑾个人中心向

————14:30————


也许十几二十年算不上什么前半生,但我只是想分享一个人所经历的,有关亲情,有关爱与恨的故事罢了。


1.


叶瑾是七岁跟的他师傅。


那个白胡子眯眯眼的老头牵着他的手,从皇后的宫里走出。生母走得早,叶瑾自小便在皇后膝下长大,皇后待他很好,不是亲母子胜似亲母子。这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母后说,他若是想回来了,这里就永远是他的家。


师傅却说,宫门深似海,红砖绿瓦荣华富贵,不过是为了掩盖心机算尽罢了。


小小的叶瑾坐在师傅的马车里,掀开窗帘,不远处的宫门缓缓合上,无情地发出隆隆的巨响。然后随着车轱辘的滚动声,一点一点消失在马车扬起的尘埃中。


“楚湉。”师傅叫他的名字,他放下窗帘楞楞地转过头来,“后悔吗?”


后悔?


后悔吗,叶瑾不知道。


有不舍也有庆幸,更多的是无助与不安。


虽然生母去世,虽然父皇从来没正眼看过他,虽然母后的儿子楚渊总是说看见他就心烦。


叶瑾不知道谁对谁错,也不知道为什么母后说这儿是他的家,师傅却说这只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他只知道,当他和师傅走出宫门的那一刻起,这个他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就和他再无瓜葛了。



2.


少年的叶瑾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学医。


师傅总是说他是个学医的奇才,却从来不亲手教他什么,只是拍拍手扔给他一打厚厚的典籍。有的是常见的诸如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之类的医书,也有书页已经泛了黄一看就上了年头的老书,更甚者,偶尔会出现捏上去嚓嚓响,纸张薄如蝉翼,一不小心就会碰掉一块的不知道从哪来的老古董。叶瑾甚至一度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家师傅从哪个坟头里偷偷摸摸挖出来的。然后被叶观天一秤砣杆敲在头上,骂咧咧地告诉他这可是琼花谷祖上传下来的秘籍,让他好好研究。


叶瑾撇撇嘴,去后院看他捉的虫。


相较于学习枯燥的医书与医理,叶瑾显然对实践上手的东西更感兴趣。琼花谷后山的药林和柴房里他偷偷摸摸养虫的积灰小角落成了他童年最常去的两个地方。


叶观天每每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无奈这人天赋着实好,即使不怎么看书也能掌握,尤其是在辨药制药方面,叶观天不得不承认,连自己怕是都比不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喔!”叶老爷子一边享受着叶瑾给他配的药茶,一边躺在摇椅上摇着蒲叶扇,好不恰意。


3.


先帝驾崩,夺嫡之战一触即发,楚项发动兵变,遂州动乱。西南王段白月带领段家军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平楚项军队,势力直逼京城。民众人心惶惶,四处传言西南王终于要起兵造反,太子与西南王不可避免将有一场大战。


叶瑾偶尔去临近县城里采购,听到那些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段白月那家伙,他也是有些印象的,要说他对蛊虫的兴趣,也是他笑嘻嘻地指着随身的小竹篓对他说:“九皇子你看,这是西南的蛊虫哦。”他伸手要去摸,却被楚渊一下拉到一边,力度大到他差点摔倒。


小时候还住在宫里的时候,每逢年节西南王带着世子入宫觐见,一进宫门,那小世子总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宫人们急得团团转,他却是清楚的知道,那个人是溜来找太子楚渊的。


有时候,叶瑾很羡慕这种友情,可以凌驾于权势与身份,就像普通人一样交心。


可他是不行的。


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世子,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和西南一方霸主,而他不过是个寄人篱下,不收人重视,甚至连生命都不值一提的蝼蚁罢了。


就像七岁那年,楚项把他推下御花园的池塘,身边的皇子们像看戏班子一般对他指指点点大声嘲笑或是闭口不言,即使是楚渊,脸上纵有怒色,最终也没有出手做什么。


而现在,十余载时光,他已经和那扇宫门,和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当年那两个关系好到令他生羡的人,转眼却要在战场兵戈相见。


叶瑾挎着竹篓,盯着布告上的公文苦笑着,内心百感交集,转眼就被闹哄哄的人群挤到了一边。


他这才记起来,自己已经不再是大楚的九皇子楚湉了。他只是江湖第一神医叶观天的弟子,琼花谷的少谷主叶瑾。


现在是,自此以后也都是。


4.


西南王段白月领兵归顺,太子楚渊登基成王。消息像纸片般从京城飞向大楚的每一寸国土。人们有惊讶,有质疑,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却没有一个人像叶瑾这样平静。


他早该想到的,那两个人打小便那么好的关系,又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叼着狗尾巴草回到琼花谷,打开房门看见的却是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面熟,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九王爷。”那人作势就要下跪。


“什么九王爷?你认错人了!”叶瑾扭头,妈的,怎么找来的。


“九王爷,是皇上让臣来寻您的。”沈千帆见他不认,便也不跪了,只是比了个江湖人惯用的拳。


“不认识不认识,什么九王爷,什么陛下,我不知道。”叶瑾挥挥手就要赶人,“你找错人了,赶紧走赶紧走。”


沈千帆苦笑,来之前皇上便交代过,不可对王爷过多逼问,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布包递过去,道:“那王爷瞧瞧,这个东西是王爷的不。”


叶瑾一打开布包,愣住了。


这块翠玉是他周岁抓周时,母后放在那红布上的。玉质并不算上乘,甚至不少荷包阔绰的女官也买得起给自己做嫁妆,却是他生母生前留下的,从娘家带来的唯一物件。他不抓刀剑,不抓笔墨纸砚,偏偏就抓到这么一块玉。皇后也不恼,只夸他孝顺,命人去给他磨圆了,刻个“湉”字。


出宫整理包裹时他一直没有找到这块玉,以为丢在了哪里,心中低落了许久日子,却没想到是被楚渊捡去了。


“不认识!”叶瑾有些怒,一手便将这玉从窗户扔了出去。


沈千帆后来还是走了,叶瑾死活不认,皇上也没说必须要把王爷带回来,只要确认他过得好就可以了。


叶瑾却有些后悔,他和叶观天吵了一架——琼花谷就算是医谷,也是江湖门派,即使是大将军沈千帆也不能独自闯入,必定是叶观天放他进来的。


他悻悻地向山下走去,寻思着一会儿去琼花镇的王发财饺子铺吃碗多加肉末不放葱的饺子,却没有看到身后山谷里燃起的烟雾弹。


5.


叶瑾跪在床边,低着头不敢看他,眼泪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叶观天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道:“你这孩子,哭什么,动不动就掉眼泪我怎么放心把琼花谷交给你。”


“师傅……都是小瑾不对,小瑾不该和您顶嘴,也不该闹脾气出走,都是小瑾害了您……”


“说什么傻话。”叶观天呵呵地笑着,“这些人本不是冲着你来的。”


叛军的一支逃至琼花谷附近,打劫药品和医师治疗伤员,琼花谷上下拼死抵抗,依旧死伤惨重,叶观天身中毒箭。


“都是小瑾不对……要不是小瑾自己跑出去,师傅也不会派那么多人来找我……”


“楚湉。”叶观天忽然唤他的名字。


叶瑾有些头晕目眩,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自己了,这个名字仿佛是一个遥远的念想,已经被时光磨灭的仅剩一点点记忆罢了。


“我和你说个故事,要从你七岁那年,我进宫时说起……”


6.


叶观天最终还是去了。


十七岁的叶瑾接过了琼花谷谷主的担子。


整理叶观天的遗物的时候,叶瑾理到一个绿色布包,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块青绿色的玉佩。


叶瑾愣住了,他一眼认出这是那块被他一气之下扔出窗户的那块,只是似乎裂了一个角,所以被重新打磨成了枫叶形,正面的“湉”字也已经被磨掉,并不是很工整地刻着半个“瑾”字。


叶瑾颤颤巍巍地拿小刀补上了剩下半个字——依旧是歪歪扭扭的。


我不会原谅楚渊的,他想,他连叛军都打不死。


而且我们又不熟。


7.


叶观天至今记得,那年他进宫,一个小男孩找到了他,虽然他只有十来岁,眼神中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成熟。他希望他一会能够去救一个溺水的孩子,并收走他做弟子,去宫外。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承认,起初他并不喜欢这个弟弟,因为自从有了他,母亲给他的一切都被分走了一半。


可是这个孩子太小了,他很讨喜,他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出身便成为众多兄弟欺负的对象。


当他甚至听到他的一个兄弟准备直接下手将这个弟弟杀死的时候,他想到了今天进宫的叶神医。他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能保护自己的弟弟不受伤害,但是至少能够把他送出这个充满危险的地方之外。


后来,叶观天才知道,那个溺水的瘦弱的不成样的孩子其实是九皇子楚湉,而向他求助的那个孩子则是当朝太子楚渊。


从这一天起,大楚不再有九皇子楚湉,而琼花谷则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整日跟着叶观天身后,他叫叶瑾。


评论 ( 8 )
热度 ( 428 )
  1. 共2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宫野小衣 | Powered by LOFTER